那个记忆中有些瘦弱，笑容腼腆的林安，五年前永远地沉睡在故乡小镇的河里。如果说在我短暂的十几年的生涯中有什么是不愿碰触的，那个夏天碎石滩我所经历的一切，一定是我死锁在记忆盒子里的东西。
可如今，照片像一把钥匙轻轻一转，哒地一声，盒子开了。
“你能带我去他……走的地方么？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刻意避开了那个字。
“对不起，我做不到。”
“你说过会帮我。”
“之前只是觉得有意思，现在我后悔了。”
她紧紧地看着我，眼里含着泪水，努力不让它们落下。
我有些动摇，却还安慰自己不过又是她让我妥协的伪装，最终狠下心。
“他已经死了。”
是的，就在我面前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他还在那里呢？
黑猫的话像是一道雷电直直朝我劈下，让我愣在那里。
别开玩笑了。
“不是所有人的灵魂都会离开，如果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
我打断了她的话。还在那里？灵魂不会离开？像是地缚灵一般永恒地飘荡在他死去的地方不被任何人察觉，日复一日地徘徊，如果真是如此的话，对他而言那也太过可悲了。
不过或许真如她所说，我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。他没有安心地离开，因为我并没有受到惩罚。
所以，这是对我惩罚么？用这样一种方式提点我过去的存在，迫使我去对他进行忏悔。
“你在……逃避什么？”
黑猫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。我猛地抬头看她，她没有闪躲，直视我的眼睛，仿佛看透我内心的懦弱。
首先败下阵来是我。
我不敢再看她，扭头看向了窗外。
“你很快会回去的。”
笃定的口气，让人不能质疑。
这又是所谓注定的命运么？！
她的话像一把火，丢进了我荒草丛生的内心，一下蔓延了开来。
“呵呵！你又知道了！知道我的所有，从前或者未来，还有什么！就算我将来会回去又怎样，反正人早死了，你要找他尽管去！”
我逃进了书房用力甩上了门。我一向很少生气，可她一句话戳痛了我的伪装，我没有任何掩盖的办法，只能恼羞成怒。
啊，如果有什么面目可憎的恶魔，一定就是我现在的模样吧。
“真是糟糕的人啊。”我这么想着，张开双臂躺在地上。
书房的墙壁挂着父亲拍摄的风景照，故乡小镇的风景，此时此刻刺痛我的心。
如果林安还在那里，会是怎样的存在？他那么不善交际而又敏感，会一直孤单地在原地而显得心事重重，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。这么想着，不可抑制的悲伤就从心底弥漫开来。
可等我平静下来，面对的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。
这算什么？
黑猫一声不响地离开了。也许放弃了，也许找其他人帮忙，也许真的去了那个地方。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，原本就是她的擅作主张。
话虽如此，想到她瘦弱而孤单的背影，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感让我焦躁不安。
如果不是我的话……
“啊，真麻烦。”念叨着这些最终还是出了门。她会在哪，我心里隐约有答案。
长途汽车站里并没有多少人，空旷的大厅里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她。
黑猫缩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远方，大约听到了我的脚步声，转过头来。
“Hi。”
故作轻松的打了个招呼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异口同声的道歉后，我坐在了她的旁边，她没有躲开，彼此沉默不语。
手机的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，是出差在外的父亲。
“啊，小景。”
传来父亲一如既往的声音。
“刚才老家爷爷打电话给我，说想见见你，想让你回去一趟。”
许是我的沉默让他误解，父亲的声音透过电话也带着点为难的语气。
“我知道你不怎么想回去，但是我现在也不在家，不好把老人家接出来。”
“为什么突然……”
“啊，老人年纪大了难免会这样。而且你很久没回去了吧，去看看他也好。”
“嗯。”
我回答到，抬头看着一边的时刻表。
“小景？”
通往小镇的最后一趟班车很快要出发，就当是命中注定，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终点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想把我带回那个地方，既然如此，我认了。
“好，我下午就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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